我对手表的钟爱始于参加革命工作以后(那时凡是工作都叫革命工作,不分工种和职位高低,刘少奇说过掏大粪的也是革命工作,国家主席也是革命工作;如今这个名词不时兴了!),那时在银行出外勤,时常因为不知道钟点耽误事情。那时我们国家刚刚研究出来“五一牌”手表,就是天津手表厂生产的,为此全市人民还倍感骄傲。但是产量有限,质量也不是太好,进口手表主要是瑞士手表,还有苏联手表,不过苏联货傻大笨粗,也不是太准。买进口手表要凭手表供应证(俗称手表票),一般的手表票单位上千人,也就是半年有个上面发下来的2-3张条,也就是2-3块表,瑞士表那时以英纳格和罗马表为主,国人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比这两款表还高级的世界名表。
那时一块进口表价格也就是148元RMB。可是那时人们的工资月薪也就30-40元,科长、大学生分配来的最高也就56元。手表属于高消费,一般人很少有戴表的 。要是戴了块手表,那99%是个领导干部。那时手表都是机械表,每天都要上弦,一天还要慢上个四五十秒就很不错了,电子表还没有出世。
那时小青年搞对象,首先是要一块手表当作订婚的信物。我那时因为没有手表,经人介绍处了几个对象,由于自己都没有手表,更别说给对象买表了,所以见面就黄。
手表那时作为家庭财产的一个重要的物件,已经是人生重要的,一个非要逾越的壕沟。过不去就很难看。在那个生活物质资料非常贫乏的年代,有手表的人要是表丢了,可是一起足能引起警方关注的大案(那时杀人越货、大卸八块,谋害亲夫(妇)的案件可以说闻所未闻,谁还敢抢银行,造假币?抓住就枪毙,连审都不用审)。
我们那个科室有一位老先生家里有俩钱儿,经常戴着一块瑞士的摩凡多大三针的自动表,有一天突然发现上厕所后不见了,这还了得?银行出了丢失贵重物品案,于是领导报警。不到一分钟七、八个警察赶到,个个警察身挎盒子枪,(陈佩斯演小品汉奸背的带皮套的那种),主任科长相陪,全科开会、训话。警察说:那个偷了人家的手表,马上交出来就没事,不交送你去劳教也的三五年。当时全科的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一个心脏有毛病的老张,不犯病时还天天揪心呢,这一吓,当场嘴吐了白沫,昏了过去被抬出送卫生室抢救。
警察和领导继续敲山震虎,我们几个小青年低头不语,一个老大姐当时正为了入团申请没批,激动的站起来,高呼口号:坚决打击流氓盗窃犯!于是全科群情激动,纷纷连着跟随喊起了革命口号。那一天大家什么工作都没干,全变成挖阶级敌人了。下午快下班,有两个警察又来了,手里牵着一条大狼狗,在全科个个角落里乱转,吓得人们连死的心都有。有个同志高声辱骂,哪个王八蛋偷的,连累大伙。
此事一直折腾了三天,丢表的那个先生也在三天后调出了我们那个科,转到出纳点钞票去了。事后有一个多月才有风传出来,他那块手表根本没丢,是自己上厕所洗手时放在了水池上面忘了,自己报了案。后来警察来了一震虎,他又想起来了,自己又去取了回来,其中这段时间也有人进出厕所,恐怕也有人看见了,但就是没人拾那个茬,谁还敢引火烧身呢?据说这位丢表的老同志也觉得对不起大家,在转天到专案组“自首”了。也算因为手表给自己惹了一身臊。
我对手表的钟情和渴望,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梦想变成了现实。
那是上个世纪的60年代末,中国的上海手表厂自己研制了新快摆手表,那时手表由于都是机械手表计时的,误差较大,手表的摆针的震荡频率起着绝对作用,世界上绝大多数手表的钟摆都在11000多下/分,而上海表厂一下子研究出来了每分钟摆震21600转,手表的精度提高了一倍;那时一切都讲究自力更生,不迷信洋人、不崇洋迷外。当时全中国仅有的上海、天津两个表厂在“抓革命,促生产”的最高指示下,一下子把手表产量翻番再翻番,手表的票一下多了起来。但是还不能人人有份,还要抓阄儿。并且单位在分配时考虑了大龄未婚青年,应与优先供应。我于是得到了一个手表条。
那时为了买这块手表,我把平时攒下的20多元钱加上从互助会借了60元钱(互助会是单位的一个同志之间的储金互助组织,由工会管理;每人每月在工资中认扣一定金额,到一年的春节前还本,好过年。我认得是每月5元,平时周转不开可以找互助会借钱,但不能超过自己认扣的年度总数),又找二奶奶借了50元,终于花了130元(其中表带10元)把中国第一批上海快摆手表请回了家。
那个兴奋劲就甭提了,三天没有睡好觉。晚上躲在被窝里,对着手表的夜明针呵呵的傻笑。上班时生怕磕了碰了,用手帕包在戴手表的手腕上。心想这下搞对象也有了资本。
那时马路上戴手表的人没有几个,和我同时买手表的小李子,也是由于高兴过左,骑自行车半路翻了车,为了保护手表,宁可身负重伤,磕得手臂大腿全破了,血流裤裆。这就是那个年代年轻人对物质的追求。
我的手表在当时购买时报纸上着实宣传了一阵,说是上海表的新技术打破了洋人多年的技术封锁,长了中国人的志气。我的工作也同手表一样,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我被调到了银行信贷部门的轻工业科,主管手表厂的信贷业务。由于我对手表的痴迷,我那时上班天天往手表厂跑,后来干脆吃住都在厂里。
当时从表厂看大门的到各个车间主任,装配、零件车间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国家为了发展手表工业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支持,我就是当时放款的主要操作者哦。我还接触到了手表厂的技术人员,从他们那里借了当时不能看到的瑞士手表的广告宣传册和杂志。虽然那时我们的国产手表生产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年产量达到几十万支,后来发展到上百万只;但与国际水平还有差距,象自动表,超薄型的手表还不能制造。这个时期进手表厂工作象是现在学生们上清华、北大那样热门;许多干部子弟都托门繁窍的想法子进去,有时必须由市里领导、局长的条子才行。(现在手表厂已经黄了,工人下岗满全市个体修表的,几乎都是表厂的职工)。
那时手表厂在完成国家计划任务后也自己超产了一部分内部手表销售。表的名称叫“海燕表”,而正牌表是“海鸥表”。表厂那时间门庭火热,各种三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转了八个弯托人买内部表。那时正牌表零售价125元一块,内部表40元一块,走的也是相当准。人们主要是没钱,各行各业的人等都趋之若竭。我们银行自然也不列外,但我们那时风气很正,领导说绝不走后门。但是后来市里的分行行长、处长、主任等老干部家乡来人要买内部表(当时也有叫处理表的),没有办法;请示领导,说办!以后一些同学同事、亲朋好友也多找我要买表,当时要的人太多,有的人主动先把表钱送来,只好排队。而手表厂的销售部也应接不暇,只好关系单位按月分条。买内部表的事一直持续了有近2年多的时间。
我也由于在表厂工作中的努力,参加了全国银行系统的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信息网的工作,到了上海等地交流经验参观学习。80年后升任了副科长的职务。
我的手表情节,那时着时火了一阵子,就是我比较懂表,知道手表制造的全部工艺过程。如今到了电脑、电子表、手机的时代;没有一个人再把手表看在眼里。你要是丢了块表再买一块就是了,戴手表,特别是名表,已成为一个人的身份的象征。
现在中国的小学生、中学生还有戴表,有了手机的学生干脆就不戴表了。我也在退休前,对我多年收集的老式手表做了一个清理,那块最早的上海快摆表至今仍然走的很欢,也还很准,根本没有修过一次。要比起现在的洋货街的假名牌表什么劳力士、欧米伽、雷达、等不知强多少倍!
我在结婚时没有答应给老婆买的小英格坤表,也在后来给她补上了。如今60多岁了,想戴表也不行了,一戴上手表,手腕子就起痱子,发痒。不戴了就好。后来请教医生,说老年微血管循环慢了,才引起不适。老年人可以改戴怀表。我也买了几块怀表,总是觉得不如戴手表,如今有个小灵通手机,也有钟点,干脆把手表转入收藏了。
去年终于有了一趟去手表王国瑞士的机会。我到了瑞士,除了领略美好的瑞士风光,到日内瓦、留森、苏黎世等城市浏览外,也照实参观了瑞士的钟表业,看到了世界价钱最贵的世界十大名表的各个系列品牌。老婆也知道我的手表情节,非给我买了一块天梭牌的百年纪念自动双历表。不过回家后戴在手上显摆了三天,还是进入了收藏系列。